映月之淺川

05.溫泉療養場

我做了蠢事，不，更正確的是說了蠢話。

當然不是大人將溫泉療養場設計圖帶回來的關係，建設過程也很順利沒有出差錯，更不是我建議大人過來看看完工狀況順便泡溫泉放鬆身心這個開頭的問題。

說到底，就是因為平時大人言行果決到有男子氣概......雖然大人幾乎都在必要時才開口說話、跟武將殿下們的相處也不分男女的毫無芥蒂等種種原因之下，讓我不小心忘了、或者該說是沒意識到一件事－－

大人她，是女性。

所以這就造成了......在我因為過去小姓的訓練開口說要幫大人擦背後，大人表情倒是沒變，可是卻沉默的用以往我無法解讀的眼神盯著我許久，最近是有比較習慣這樣被大人長時間的注視了，但現在這種尷尬情況該怎麼辦才好？

「那個...大人，在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真的，只是單純想服侍大人......」呃，好像越說越奇怪了？

「幸助。」就在我手足無措的低頭和地面對看時，卻聽到了大人意外的回答。「去混浴。」

「......咦？！」猛地抬起頭，大人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是覺得我們一直站在門口會擋到其他人的路嗎？不對，今天才剛完工根本還沒開業，不會有大人之外的客人......「啊大人！等等我！」

大人似乎是聽到我的聲音而停下已經轉身邁出去的步伐，輕嘆了口氣後回頭朝我伸出手。「跟上。」

「呃。」大人此時的舉動讓我比剛才還要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是......？」要我牽大人的手嗎？！確實大人說過我是家人......可是對外身分我只是大人的小姓，這這真的不會逾矩嗎？！不過拒絕的話大人會不會很失望？再說其實我也很開心.........

「.............」各種複雜的想法使我整個內心糾結，不過下一秒手上多出的溫度馬上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通通一口氣吹飛了。

當我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被大人拉住手腕直接帶著走後，首先心中冒出的想法是『大人果然無關性別的，很有男子氣概』。

............不過話說回頭，當大人先行去清洗身體前，吩咐我沒有她許可不准進去然後就把門『碰』的一聲關上後，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尷尬的問題點還是沒有解決！可是大人的神情相當坦蕩一點害羞的樣子都沒有，當然對此我寧願相信是大人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的意思，而不是經驗豐富到老練成自然。

不如說，突然對大人起了意識的，是我自己。

不行！明明就決定不管如何都要一輩子追隨大人的，只要大人還是大人就夠了！默默握拳再次下定決心，整理好思緒後剩下比較在意的就是大人的想法了；因為大人總是沒什麼表情，也鮮少提及自己的感覺，眼神和氣質除了某些時候永遠都像無風時的湖泊一樣平靜，除了大人自己願意透露的訊息之外皆無從得知。

不過，最近好像比較能知曉大人的情緒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但還沒能等我思考出什麼，大人的聲音就已經從門的另一邊傳來了：

「幸助，想好了的話，可以進來。」

好吧，我承認自己又有點緊張了.........不行這樣子是做為小姓的失格！深呼吸了幾次，拿上準備幫大人擦背用的東西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拉開了眼前的門。

－－大人半身泡在溫泉裡，原本長到背部的頭髮已經盤到了頭上，胸前被一層層的布條纏繞的密實......雖然是一如所料的看不到什麼，但我還是偷偷在心底鬆了口氣。

「大人，在下失禮了。」

「嗯。」大人聞言又將身體往上撐了點，差不多讓我幫忙擦背的範圍大概到腰。

捲起袖子過長的部份固定以免沾濕，真的開始替大人擦背時心底湧起一陣沒來由的滿足與欣喜。

不過說起來大人意外的比想像的要瘦一點啊，雖然感覺的出來體格是蠻精實的......就這樣隨意的想著擦洗到了腰部，卻望見了一道看起來似乎已經是舊傷，但在大人這幾乎沒什麼傷痕的後背上卻顯得格外突兀的疤痕，近乎要橫跨了大人整個腰。

「大人，這裡......是？」擦下去會不會痛啊......

「............被腰斬的。」

「......欸？！」

「說笑的。」因為背對著我看不見大人的表情，話語是帶著幾分玩笑成分，可是卻又有些認真。「不過......差一點就是了。」

「大人？」從沒聽過的些許壓抑語氣讓我有點擔心，但也有點好奇。

「以前的事。」大人搖搖頭，停頓了一下。「可以洗。」

唔看來大人是沒說的打算了，我也只能奉命繼續手上的工作，不過在擦過那道傷時我還是放輕了力道。

「幸助。」大人稍微將頭側向我的方向，詢問：「在意嗎？」

我原本直覺的想說在意，不過......稍微想了想後卻是搖了頭。

「無論大人有怎樣的過去，您就是我要服侍的大人，現在的大人......就可以了。」

「嗯。」大人將頭轉回去，在我用水盆的水將大人的背沖洗乾淨後，大人才又開口。「你先出去，等下就回去。」

咦這就要回去了嗎？感覺大人沒泡多久啊！「工作太過對身體不好，大人。」直覺的就認為大人是趕著回去工作......雖然大人房間裡那幾堆貌似總不會減少的公文山確實可怕。

「......不回去，望月會來抓。」也就望月殿下能讓大人用如此細微又無奈卻不敢不從的語氣說話了......身為大人閨中密友的望月殿下還真是大人剋星一樣的存在啊。

「在下明白了。」我收拾了下就準備離開，不過在出門前大人卻出聲叫住了我。

「幸助，知道嗎？」大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笑意，心情似乎不錯。「武士，只會將背交給信任的人......出去吧。」

「啊......是！在下知道，遵命！」大人突來的話包含的意思實在讓人太過欣喜，讓我一時回的有些狼狽不知該說哪句，不過我總算記得要出去把門拉上。

太狡滑了，大人。

不過，我的信任......沒有交錯地方，能服侍大人，是我此生的幸運。

就在幸助離開後，他那位還留在溫泉裡的大人，愉快的瞇起眼低低笑了幾聲。

「這是獎勵喔，幸助。」